第一书记的扶贫新思维

——访国管局派驻河北省阜平县黑崖沟村第一书记刘伟

褚庆捷  李军  关林

    编者按：根据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关于对中央国家机关“驻村第一书记”开展走访调研活动的通知》要求，5月18日—20日，国管局调研组一行3人赴河北省阜平县黑崖沟村，对驻村第一书记刘伟进行了实地跟访，并撰写了此文。

    “刘书记好”、“刘书记早”、“刘书记吃了吗？”、“刘书记又去看望谁啊？”在黑崖沟村的村头巷尾，村民们热情的问候声源源不断。入户走访、询问近况、为民办事，这是挂职黑崖沟村第一书记以来，刘伟几乎每天必做的功课。“有事找刘书记”，已经成为黑崖沟村民的第一选择。 
    从2015年7月31日至今，半年多来，刘伟在这个地处太行深山的小山村里勤勤恳恳、默默付出，在国管局扶贫办和扶贫工作组的直接帮助下，从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到开展落实扶贫项目，从帮助解决生产生活实际困难到促进农村和谐稳定，他始终坚持在一线。这个踏实睿智的湖南小伙，用自己辩证的扶贫新思维，正在为这座冀西的小山村带来点点滴滴可喜的变化。

    大势与小情
    “在村里工作，天气和地气都得接，不接天气，你的工作就可能偏离方向，不接地气，你的工作就无法生根发芽。”
    同大多数第一书记一样，刚到村里，刘伟对怎么打开工作局面丝毫没有方向，也摸不着头脑。他苦恼过，也沮丧过，好在出生在农村的他对农民天然有着深厚的感情。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以及同国管局扶贫工作组人员的交流，刘伟决定从“接天气”和“接地气”两方面着手：一方面，系统学习中央精神和地方扶贫政策；另一方面，深入走访调研黑崖沟村、对贫困人口进行精准分析。
    到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刘伟和村两委班子一起对全村人口进行重新识别，确定全村贫困人口155户344人，平均年龄47岁，其中，60岁以上老人或丧失劳动能力的残疾人196人，有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口103人（在外务工65人，留守在家38人），在读学生45人，并完成了建档立卡工作。在对数据进行认真分析的基础上，刘伟因地制宜，确定了针对“老中青”三个年龄段的扶贫思路：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教，即让老人们有保障（养老）、让年轻人有收入（产业）、让孩子们有未来（教育）。例如，针对村里留守妇女多的实际情况，大力发展家庭手工业，协调解决场地和资金问题。在离土不离乡的情况下，推动佛珠制造、毛绒玩具加工、景泰蓝加工等3个手工业厂发展，增加妇女就业50多人，年人均收入2万元。村支书冯合金介绍道，“以前村里主街道经常有坐着闲聊打麻将的年轻妇女，现在基本上找不到了。”

    物质与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扶贫必扶智。让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接受良好教育，是扶贫开发的重要任务，也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途径。”
    刘伟认为，物质上的帮扶可以帮扶一时，精神上的帮扶才能帮扶永久，无论是扶智还是扶志，教育帮扶都是重中之重，这才是可持续的造血。刘伟喜欢孩子、关心孩子在村子里都是出了名的。每次从北京回来，他都会给村里的小孩带一些小吃，一到晚上，孩子们也总喜欢跑到刘伟办公室去找他。
    在学校建设上，刘伟定位于打造阜平县高水平的现代化小学，联系北汽集团长期定点帮扶黑崖沟小学，更换了全部课桌椅和办公桌椅；联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捐赠博雅图书室；联系快乐操场公益行、组织营养学讲座，完善体育设施，增强孩子们的身体素质。在学生帮扶上，刘伟在小年夜组织村里孩子去北京看中国青少年网络春晚；联系中国人民大学开展圆梦行动；联系社会爱心人士和基金会结对长期帮扶困难学生10余人；同局扶贫办一道组织局内募捐，为黑崖沟村51位学生每人捐赠了1件羽绒服。
    初步统计，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清华、北大、人大、华电、北汽海纳川、民生资管、中交集团、中国娃公益俱乐部、清华老校友助学网、拾稻计划等著名高校和机构都关注和帮扶过这所普通的山村小学，累计投入近30万元，这一切都离不开刘伟的东奔西跑。村民们都开玩笑说，“为了建好这所学校，刘书记几乎把自己以前不轻易用的人脉都用光了。”

    独立与依靠 
    刘伟说，刚到村里工作时，看到乡亲们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到贫苦村民的艰辛生活，看到这样一片曾经家家有烈士、户户是军属的热土依然如此贫困，自己就特别想为他们做一点事情，可是怎么去开展工作？刚来时，说话都听不大懂，对村里人情世故也缺乏了解，想发展产业，对农业又缺乏经验。正当感到手足无措时，有两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走访慰问村里98岁的顾兰庆时，刘伟了解到，作为一名有着76年党龄的老党员，虽然身体不方便，每次党员大会，顾兰庆都会强烈要求子女送她去参加。
    2015年8月，刘伟从镇上回村，在邻村一处茅草屋躲雨时遇到返乡创业的年轻人张红亮，趁着下雨和他聊了一下午，雨停后又坐他的小三轮回了村里。正是在这个下午，刘伟有了一个黑崖沟绿色蔬菜产业发展的基本思路。此后，他和张红亮联系沟通了不下几十次，并搭线北京适福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开展订单式农业生产，争取银行贷款150万元，从而推动发展绿色蔬菜大棚50多亩。
    刘伟说，看一个村有没有希望，一是看村里党员干部怎么样，二是看村里的年轻人怎么样。从这两点来说，黑崖沟村的未来充满希望，这也是刘伟打开工作局面的两个重要抓手。
    要团结依靠村里的党员干部。黑崖沟村曾因为换届选举有一些分歧和矛盾，刘伟通过走访村里老书记、老干部，举办新老干部团圆餐会等多项活动来缓和调解。在这个过程中，刘伟发现，村里对八十年代的模范书记陈万昌非常认可。于是，他第一时间搜集整理陈书记资料，推动建立陈万昌纪念室和村干部任职宣誓制度，通过宣传陈万昌精神来宣传黑崖沟的光辉历史，来团结凝聚村里的党员干部。刘伟说，团结凝聚的工作，并非一朝一夕，也并不是三言两语，但总要有人去做。
    要团结依靠年轻人。考虑到在外务工的年轻人对村里的情况不了解，刘伟建立了微信群、微信公众号以及短信群发平台来增强与他们的联系互动。年轻人看到村子的变化，看到发展的希望后倍受鼓舞，纷纷建言献策、回乡创业：刘海梅看到村里正在发展乡村旅游，主动联系回乡发展农家乐，建设矿泉水厂；在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工作的于洋被刘伟的勤勉感动，主动联系提供帮助；在中国食品报工作的黑崖沟女婿耿科研说，刘伟书记让他们看到了黑崖沟的新希望，他第一时间联系报社报道宣传黑崖沟的农业发展情况。
    正是依靠年轻人，鼓励帮助年轻人创业，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黑崖沟村的蔬菜大棚从原有的几个小简易棚发展到50多亩的钢架大棚。村里的家庭手工业就业规模从原有的十几个人发展到五十多人，而这些带头人都是返乡创业的年轻人。
    刘伟说：“到村里工作，一方面，要保持独立思考能力，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不忘初心；另一方面，也要了解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想清楚‘为了谁？依靠谁？’这个问题，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扶贫经历让我对党的群众路线有了更加切身的体会。”

    政府与社会
    像很多第一书记一样，刘伟刚到村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资金、拉项目，为村里争取尽可能多的财政资金帮扶。于是，跑部门、陪考察、写报告、找熟人成了刘伟扶贫工作的重要内容。
    村里的以工代赈工程一直批不下来，刘伟从贵州考察回来后，顾不上安顿休息，就跑到省发改委进行沟通，途中因为长时间坐车呕吐不止；村里的小学校舍漏雨，刘伟就和校长一起去县教育局汇报争取修补资金；为了落实中央彩票公益金项目，刘伟陪着扶贫、财政、交通、审计等多部门领导深入黑崖沟的大山里实地考察；保定市里有旅游扶贫资金项目，村里怕摆不平不想要，刘伟又积极做思想工作，与村两委班子共同商量对策……在刘伟和村两委班子的努力下，一笔笔财政资金落地黑崖沟村，累计达240万元，这对一个贫困山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相对于千差万别的扶贫资金需求来说，总有财政资金照顾不到的地方。于是，刘伟想到了发动社会合力，让更多的人参与黑崖沟村的发展建设。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农村出生的刘伟天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他的努力沟通下，社会合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共同托起黑崖沟村美好的明天。
    刘黎明，一位88岁退休老人，看到黑崖沟的光伏养老项目后，由于不会用微信，亲自跑到邮局汇来1000元。
    泰联新能源，一家上海企业，免费为村里提供光伏发电安装指导服务，公司总经理4次来到黑崖沟实地考察，并委派2名专业技术人员从正月十五开始长驻村里，全程负责光伏发电系统的安装调试。
    唐模电器，一家南京企业，公司总经理亲自驾车往返2000公里来到黑崖沟，只为亲自指导光伏接地系统的安装。
    中航信托，一家南昌的企业，为华北的这个小山村在全公司发动募捐，半个月的时间募捐32万元。
    这样的事例还有不少，据不完全统计，在刘伟驻村的这段时间里，共协调落实社会爱心帮扶资金199.7万元，其中绝大部分帮扶资金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或陌生企业。
    村民们说：“刘书记能量真大，网上发发文章，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上百万资金就到黑崖沟来了。”刘伟却说：“社会合力，核心不在发起人的人脉和能量，而在公信力和透明度，在于如何建立一个社会各界共同推进扶贫事业的平台和舞台。”同时，刘伟始终紧密依托国管局在阜平定点扶贫20多年打下的坚实基础，将个人的才干与组织的力量结合起来，形成强大的工作合力。

    短期与长期
    刘伟到村里后，看到许多老人做饭不方便，经常处于蒸几个馒头过一天的状态，便筹划着建一座夕阳乐老年食堂，给村里老人做饭送饭。经过商议和调研，大家都很支持欢迎，唯独村书记当面提出了顾虑：“刘书记您在时，这个老年食堂可以运行起来，您走了以后怎么办？明年还有没有这个资金支持？”这个问题不禁让刘伟陷入了沉思，如果只把希望寄托在个人身上，运动式地“刮阵风”，没有制度支撑和保证，不仅于事无益，也伤害了群众的感情。慢慢地，他意识到，做任何事情都要问一问，第一书记走了以后怎么办？会不会“烂尾”？自己能不能做一件长期可持续的事？不求功及一时的轰轰烈烈，但求利及长远的点点滴滴。
    在这个思路的指引下，刘伟不满足于简单地“输血”，而是力争“造血”。通过“互联网+”众筹资金，刘伟组建了黑崖沟祥和基金，启动了黑崖沟光伏养老爱心工程建设。工程主体目前已经完工，5月份全面竣工后，每年可实现稳定收入30余万元，可为黑崖沟村250位贫苦老人提供每人1000元的光伏养老收入，持续25年。同时，刘伟打算以此为基础，建立光伏先锋基金（每年安排资金2万元用于党组织建设）、光伏奖学金（针对优秀学生的奖励）以及光伏关爱基金（针对残疾人的关怀），很多需要长期资金才能解决的问题迎刃而解了。村民们说：“刘书记，你当了不到1年的第一书记，却给村里办了25年的好事。”

    低调与高调
    在采访过程中，我们发现，刘伟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很多事情都是村干部和村民告知，他自己却缄口不言。在介绍黑崖沟村工作的文章里，几乎找不到第一书记的字眼，更找不到刘伟的名字，基本上都是以村两委作为工作的主体。刘伟经常说：“通过一些工作树立村两委的威信，比让老百姓记住第一书记所做的事情更加重要，因为这是一个永不褪去的班子。”很多事情，特别是能增加村民信任和好感的事情，刘伟都会让村两委班子冲在第一线。
    但同时，刘伟又是一个极其高调的人，高调到他每天早上坚持6点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朋友圈和微信群的近万好友和群友传播黑崖沟的声音；高调到他曾经6次接受媒体的采访；高调到他敢以第一书记的名义面向上千万的自媒体粉丝发起募捐；高调到他已经成了扶贫领域和光伏行业小有名气的第一书记。很多人一见到刘伟，第一句话就是：“哦，你就是刘伟，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名字。”
    在微信群中，刘伟总是时刻不忘展示自己的身份：黑崖沟村第一书记，他说：“很多的项目和帮扶，就是社会爱心人士看到我这个标签后主动联系我的。”曾有人劝他“自古言多必失，你这样做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刘伟却说：“在互联网+的时代，第一书记需要积极主动地加强与传统媒体和自媒体的互动沟通，这当然会增加犯错的可能性，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我的梦想，就是让黑崖沟的呼唤不再养在深闺人未识，而是飞入寻常百姓家，只有这样，才能汇聚更多的力量，推进脱贫攻坚的事业。”

传统与现代
    为了做好村里的工作，他把自己远在湖南，有三十年乡镇工作经历的父亲和舅舅请到村里，帮忙把脉如何发展，但是没有让村里请吃一顿饭。从刘伟身上，我们看到了他情系农村、融入乡土的传统情怀。
    与此同时，刘伟还是一个极其现代的人，身上有着浓厚的80后干部风格，他手把手地教村干部用智能手机和微信，现在村干部都用上了微信，经常和刘伟说“刘书记，你昨天发的文章我看了，很受启发”；阜平县委书记郝国赤说：“刘伟发的文章，我每篇都看。”美丽乡村黑崖沟的微信平台自2015年9月18日注册以来，已经编辑分享了150期，累计阅读20多万人次。
    为了黑崖沟的光伏养老项目的透明化，刘伟联系爱心企业开发手机APP、网站、微信服务号，实现发电收益情况本地和远程的同时监控。刘伟说，黑崖沟光伏养老爱心电站运行后，通过手机就可以实时监控56组光伏设备每天的发电收益情况，在村委会的监控显示屏上，也可以实时查看。
    我们在采访刘伟时，他也会时不时地翻阅手机，他说，我的很多工作都是在手机上处理的。采访的那几天，他正在通过微信联系筹备着几件事情：中关村企业家俱乐部准备在村里众筹建立一个扶贫客栈；保定新华小记者准备在保定市10所小学发起为黑崖沟小学募捐书籍文体用品的活动；清华大学校友会准备来黑崖沟小学开展教育帮扶；中交集团准备近期来村开展走访慰问党日活动；中国娃公益俱乐部准备组织一次旅游公益活动等。刘伟介绍道，目前已经联系北京蚁视科技有限公司捐赠100套VR设备，未来还将协调推进黑崖沟小学VR教室，VR教研室，VR旅游中心，VR旅游片。刘伟说：“让全球最先进的技术造福贫困山村是我的梦想。”
    三天的调研转瞬即逝，我们看到的也许只是小小一隅。在刘伟这位第一书记的扶贫理念中，大势与小情、物质与精神、长期与短期、独立与依靠、政府与社会、低调与高调、传统与现代，这些都是扶贫道路上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在黑崖沟小学调研快结束时，学校的老师以为我们是来考核第一书记工作的，偷偷拉着我们说：“你们别让刘书记走了，让他多留两年。”村里的干部告诉我们：“我们很想留刘书记多呆一年，碰到这样的第一书记不容易，但是，我们又不忍心，担心这样会影响他的个人发展。”朴实的话语中，是认可，是不舍，是真情付出后的情感回报。在刘伟看来，也许他所能做的非常有限，但他愿意尽其所能，为这座浴染了无数先烈热血的小山村带来一些切切实实的变化。我们相信，他的扶贫之路会越走越宽……